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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父亲影响一生:尤世珏
发布时间:2024/05/25 点击数:次

敖 东

尤世珏先生于一九五三年在广州出生,当时他的父亲正在广州沙面参与筹建华南热带作物研究所。尤世珏是一个广东人,而祖籍却是在江苏南通,其父尤其伟先生是中国昆虫学的奠基人。先生小时候很顽皮,到处去打球、去玩,经常搞到半夜都不回家,而他的父亲做事情很努力、也很认真,就是简单的给小孩子叠一个玩具,都会工工整整的把纸张折好。顽皮的儿子碰上认真的父亲自然少不了一顿打,可以说,尤世珏就是被父亲打大的,但父亲的认真与严谨也给先生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在先生心中,父亲一直是他的榜样。

1958年尤世珏随父母来到海南两院即华南热带作物科学研究院暨华南热带农业学院。在他们到来之前,还有一批苏联专家。国内国外专家汇聚海南共同创建两院。当时和他父亲一起来的国内专家里面有彭光钦。尤世珏父亲和彭光钦的关系非常好。当时他们两家就住隔壁栋,经常有来往,他父亲和彭光钦有很多共同爱好,如诗词、歌赋、金石、雕刻,但彭光钦比先生父亲更会玩,还很会钓鱼。当时的鱼竿和现在的不一样,它是一条长长的竹竿,尤世珏小时候经常帮彭光钦背鱼竿到沙水库, 和他一起钓鱼。

两院是国家科研不可缺的一部分,尤世珏父亲来海南就是搞科研。那个时候研究橡胶要到生产一线去,海南也没有几个胶林。据尤世珏回忆说,当只有时联昌那里有一个马来西亚华侨回来种的文鹏胶园,还有东太那边有一个胶园,都是01师、02师王昌带来的那些1952年后的转业军人来种的。受到父亲的影响,尤世珏小时候就懂如何种橡胶。刚开始才育苗的时候,种子很少,他就等在胶林底下,太阳一晒,爆开来,就去捡种子了。每次捡到种子,他都会非常开心。

华南热带农业大学刚刚建立的时候,老师是没有的,建国初期,师资力量很弱,自然而然,世珏父亲这类科研人员的担子也就更重了,他们既是生产一线的科研人员,也是学校老师。华农可以上普通农作物的课,像水稻、棉花、高粱、玉米这些都可以,但热作就有比较大的差别。他父亲当时面临许多困难,比如选种、育种、栽培、病虫害防治、割胶与加工。但他们克服困难,也是做出了许多成绩。除了研究防治橡胶,尤世珏父亲对昆虫学也有许多心得,那本系统地描述昆虫的《虫学大纲》就是他父亲编纂的。在研究病虫害的时候,他父亲仔细的研究了白蚂蚁。他不光纯粹地教学,科普、研究这些都有涉猎,其研究之广和研究之深令人叹服。

六十年代初,国家经济比较匮乏,但是对知识分子还是不错的。尤世珏对何康记忆深刻。他记得当时何康在两院,对他父亲这种高级知识分子照顾的很不错。他们家还有优待卡,但那是分等级的,像讲师级、教授级,都是不一样的。他当时和父亲生活在一起,有饭吃,也能吃饱,有时候还有肉、鱼吃。尤世珏算是时代的幸运儿,在经济困难的时候他不仅能吃饱,还可以上学。他读一年级的时候还看到过周总理,还有胡志明。当时他们一般是从那大坐直升飞机过来的,直升飞机飞到他们学校的运动场,尤世珏和其他小孩子一样,嘴巴张大大的,有的戴的草帽飞了也不管,对直升机这个物体特别惊奇。当时先生并不明白为什么像朱德、叶剑英这些人都来海南两院,这里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呀?随着他慢慢长大,也像他父亲一样投入到国家科研工作中之后,这其中的缘由也就明白了。

他还来得及好好跟父亲学本事,转眼父亲就被文化大革命所波及。文化大革命的时候,知识分子的处境十分危险,尤世珏父亲也被拉去批斗和强迫劳动。尤世珏现在提起那段岁月都会微红眼眶。但尤世珏父亲对文革中的遭遇却是非常乐观的,对人生始终是一个积极的态度,长时期的研究使老先生养成了爱钻研的品质。比如说,被派下去劳动,让尤世珏父亲除草,老先生的思维就是和一般人不一样,并不是简单的把草除掉,还会去做研究。像类似于香附子这些东西,不只是一种草,还是一种药。还有,割草就好像是割韭菜一样,除完它马上就又长起来了。怎么除才能除得完,才能挖到头?尤世珏现在都很佩服他父亲,他觉得虽然身处逆境,但依旧不忘本职是一般人难以做到的,是很了不起的。

父亲经历文革的时候,尤世珏正在读中学,那个时候学校也很少上课,他们就要去种橡胶和割胶。他每天都起很早,穿条短裤就去挖洞准备种橡胶。挖洞的地方叫猴子山那里,用广东话叫“妈路山”。那也不是一个轻松的活,猴子山周围都是一大块一大块的硬石头,他们辛辛苦苦挖一天,手挖出血泡也只能挖出一两块大石头。当时除了挖石头,他们学生的课余活动就是割胶。早上六点多起来,天还没有亮,他们都是点着灯去割胶,割完胶回来就去吃早餐,上完一节课后就又去收胶。现在如果去儋州,可以发现那里有一个森林客栈,原来叫咖啡老园,那一片就是先生当时割胶的区域。当年无数人挥洒汗水的地方如今已是一片青翠,成为人们体验生活,感受自然的好去处。

父亲是儿子的榜样,无论是做事的态度还是对待生活的方式。父亲认真对待科研一丝不苟,儿子学习父亲,勤恳工作;父亲直面文革,不忘本职;儿子初出茅庐,努力提升自我;父亲教书育人,硕果累累,儿子与学生为友,奉献自我。

1971年7月份,16岁的尤世珏得到了第一份正式的工作——水利放炮。无数个基坑就是像他一样的工人们用手,用锤子,用钢钎和用上推土机一步步建造出来。但这份工作并不长久,在年底的时候他辗转到了一个胶厂,去生产烟胶片。压胶机里压出来之后,一片一片的挂竿上,放到阴凉的地方,这个过程需要特别的仔细,也会耗费不少人力物力。后来就分成三个科研小组,用三种不同的方法生产颗粒胶。第一种是剪切式的,当时大概有百分之六十的厂在用。先生工作就是用剪切法。机器分为上下两层,上面是带三个刀的,下面是带五个刀的,不停地转动,等胶片被压出来以后,会自动切成粒,工人需要马上把胶片粒放在胶车上。

尽管现在不做胶片那一行,但尤世珏还是关注着它的发展,他理解到,现在大量采用的是锤磨式的机器,就是一个大型的做片机,可以把厚厚的胶片压进去,采用离心的效果,最终就可以把胶打成一块一块的,然后进胶车。胶车也不是他当时那个时代用的那个老式胶车了。科技的进步也使得机器不断地更新换代。尤世珏无比感叹时代发展的优点。

当时到了冬天,胶场为了烟胶的柴火让工人们去砍大木,尤世珏就和工友们一起到白沙去砍大木。那个时候也正是兵团大开发的时候,有很多木头要砍,砍了就用汽车从那边拉回来。砍木头的时候尤世珏还很年轻,力气也够,十六岁的他做着二十多岁的人干的活。砍下的木头也是需要自己背上车的,经常在背的途中出现意外,比如脚踩空,身体被压在了大木下面,夹到脚、闪到腰都是家常便饭。虽然工作很危险,但还是得去做,因为他要生存,所以在他们眼里,那些工伤是很正常的,没有死就是万幸。大木都是长在大山里面的,交通极为不方便,工厂也不能保证工人正常的一日三餐,每日就用大铝锅在工地中间煮一大桶番薯。工人就是蹲在那个铝锅边上,吃饱再站起来干活。虽然工作很辛苦,但能有一顿饱饭也是不错的。

砍在工厂虽然做的是制胶的工作,但是像机修、车钳铣刨、电工这些杂活他都能干。他就像他父亲年轻的时候一样,不怕辛苦,努力去学。他学本事也很灵活,用工厂里的技术师傅的话说就是很有眼力见。胶片厂的技术员在操作的时候,他看得很认真,看完了并没有立马离开,而是把技术员用过的工具擦好,放好。时间久了,技术员们都觉得他很不错,慢慢的也让他学到了一些东西。除了实践中的操作,他也没有忘记理论的学习,看书成了他的业余爱好,像制胶方面的、机械方面的、电工方面的他都看。后来他通过自己的努力,可以独立地改装机械,也可以做一些在工作过程中比较实用的机械了。

一九七八年,文革刚刚结束不久,社会发展进入新阶段。尤世珏的人生轨迹也转变了方向。他从一位一线工人变成了一位老师。由于附中的老师不够,而他读过大学,而且学得还不错,就被调了去教书。那个时候的附中在他们眼里还是很优秀的,师资和教学质量都不错,升学率也很好。教的学生也可以在全省竞赛里面拿第一。尤老师教了两年初中,就跟着教高中,他深感到他所掌握的知识不能满足学生的求知欲,便不断给自己补课,一边教一边学。那个时候,全部学生都是在儋州两院,所以高水平的学生很多,和现在的教学差不多,那个时候也是分快、慢班的,如果教快班的学生,那水平是要相当高的。而且以前的那些学生和现在的学生很不同,特别爱钻研、好问、爱思考,问的问题都很尖。有时候尤老师也会被问得哑口无言。所以老师自己也要努力,他们也和学生一样,做几十本练习题。尤老师说,他甚至有时候晚上做梦的时候都在梦着解题,一想到有思路了,就马上爬起来,记下来。努力都是有回报的,送给老师最好的礼物莫过于学生的进步。尤老师现在都特别自豪,在他班上的学生,好几个都考上了清华,其中一个叫洪志宏,现在是在加拿大;另一个叫曾炜华,在清华毕业后,读了医药科学院的研究生,现在在三叶制药厂。

对学生来说,他亦师亦友,他可以忘我的钻研学术,教书育人,也可以走近学生,耐心倾听学生的烦恼。从一班之师到一校之长是勤恳教学、关心学子的成果。尤世珏管理学生有自己的经验和方法。他说:“对待学生,那肯定是不能骂的,更不能打,关键是疏导,跟他们交朋友,这是最重要的。”在处理完日常事务后,他经常到学生宿舍里去坐坐,了解学生的现状,学生有什么困难也会及时提供帮助。他经常给学校老师强调说,不同的学生,教育方法肯定要不一样。光是说教,那学生也肯定不愿听。快班的学生要从学业上多指导,让他觉得你这个老师是有水平的。慢班的学生要很关心他,保证他的思想上不走歪路。他希望成绩好的学生和成绩较差的都能各有所学,学有所用。2004年底,在附中当完校长后,他到教育厅的计财处当学贷中心的主任。那里是学生资助中心,管奖、学、助、贷、评优评奖,最后大学的这些绿色通道的工作都没有助手,他一个人管。虽然很辛苦,但是他知道这些工作对学生来说的重要性,能够帮到学生,他会非常开心,也感到工作非常有价值。

从父亲到儿子;从科研室到橡胶厂;从大学教授到中学老师。父子两人经历虽不同,精神却互通。血脉相连的两人,父亲仿佛在用自己走过的路告诉儿子,不要怕。儿子也不负众望,在父亲的指引下,用自己的一生去创造了巨大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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