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 琳
1937年,黄月娥出生于海南省文昌县甘村。她的父亲在马来西亚太平镇的一家酒店里工作。在她五岁的时候,母亲带着她也去了马来西亚生活。在马来西亚的华人学校里,她度过了她的三年小学生活。她学习很刻苦,取得了优异的成绩,在班里是前几名,也得过奖学金。三年级时,她的两位好友转学去了台湾,她也随母亲离开马来西亚,回到了老家文昌。母亲是个恋家的人,她很思念在文昌老家的生活。回乡之路很辛苦,需先坐火车到新加坡,再从新加坡坐客船回来,大部分船客都是归国华侨,船上很安静、很安全。船在海上航行了七天七夜。她父亲五年后也回国了。父母回国后,家里的生活条件比以前好了许多,在村里还算可以,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那个年代,经济比较困难,很少有家庭能让女孩子去读书,她是幸运的少数人。在文昌甘村继续读完小学后,黄月娥去了琼文中学读书,后来考上了海南医专,也就是现在的海南医学院。她学习的是助产师专业。
黄月娥刚到医院时,两院的环境比较简陋。她住在单身公寓里,有水有电,她觉得还算不错了。当时医院的设备也比较落后,没有县城医院发达。当时的医院叫做两院医务室,只有一栋楼,共三层,现在还保留着。一楼门诊、二楼病房,还有一个地下室,用做化验室。一楼有两个诊室,有药房,还有X光室。二楼有两间病房,其中一间是产房。刚开始工作时,她没有职务,就当助产师,如果有产妇来,就去接生。她回忆到:“刚到两院工作的时候,医疗设备还比较落后,什么都要自己干,消毒针头等医疗器具都要用高压锅烧热水,搞卫生也是自己动手。”医护人员也很缺少,全院一共就三个医师,院长是莫尚德,内科医师崔静文,外科医师王文婉。崔、王二人都是大陆人,随丈夫到两院来工作。医院里的药品有专门的人负责采购,医疗上真正有需要的药品都有,抗菌素也有,没有进口药品。病号一般都是橡胶业的职工、割胶工人,还有橡胶系的学生,学生是华南热带作物学院的,附近的割胶工人也都在两院农场里工作。病号不算多,他们的工作基本都和橡胶有关。病情重的,就必须往县城送,因为当时两院的医院没有手术室,必须送到那大镇的医院去。
十几年后,两院体制改革,才成立了两院医院。成立后,医护人员比以前多了,病床也多了。随着橡胶业的扩大,医院的规模慢慢变大了,开始有了消毒室、治疗室,有产房、病房等。这些年,黄月娥一直在两院工作着,亲眼见证着两院从刚开始的医务室变成规模较大的医院,从原来的旧址搬到愚公桥附近,医院大楼越换越大,人员、病床、仪器设备也慢慢多起来了。她既是两院的职工,也是两院的历史见证人。黄老说:“在医生这个岗位上,特别是这种特殊医院,我们肩负着为橡胶业服务的特殊使命,凡是病号,我们都会看得格外认真,也积累了大量临床经验。两院医生的水平还是不错的,病人都很信赖。当时国家非常重视橡胶业,分配了不少优秀的人才到两院,两院医院的医资力量也慢慢强大起来。”
黄月娥一直履行着她作为医生的使命。她不仅医术精湛,对病人也十分负责。有一次门诊,有个橡胶工人挂了急诊。别的医院给他下的诊断是胃病,但是他吃了胃药,一点也不管用。黄医生回忆说,当时那个病人痛得很厉害,经过仔细检查,才查出是肝癌,但已经是晚期了。以前一直按照胃痛来治疗,病情拖了十年八年。过去就诊时,一直没有仔细检查,只凭病号的口述就下诊断,延误了病情,耽误了病人,她感到很痛惜。
还有一个病号,以前是做橡胶科研的,现在已经是两院的教授了,与黄医生还是邻居。那天早晨,门诊的医生收了这个病号,问诊后开出的诊断是胃痛,开了一些药,吃了却得不到缓解。他下午来复诊,刚好碰到黄医生值班。她经过仔细地检查,结果发现并不是胃痛,而是阑尾炎。当时医院没有手术室,黄医生建议马上送去那大镇的医院。得益于黄医生迅速且专业的判断,医院及时将病人转去那大,最后平安出院了。若不然,一旦发生穿孔,引发了腹膜炎,会留下很多的后遗症,甚至用很多消炎药都控制不住,最后很可能会危及生命,后果不堪设想。
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曾经有一个阶段,药品的供应出现了问题,药品不充足,医院病号也减少了很多,医院陷入了低迷期。当时,有部分人觉得海口的发展潜力更大、环境也更优越,就想要离开儋州去海口发展。那时两院配备三十多个医生,已经走了五六个。黄月娥却没有丝毫犹豫,她选择继续留在两院,留在一线。后来经过多方努力,医院终于跟海口的药材公司联系上了,药品的来源问题总算解决了。黄医生与大家共同度过了那段低迷期,对两院的感情也更深了。
1984年,她已经在医生岗位上奋斗了二十三年,默默无闻、兢兢业业。这一年,医院党委打算从一线医生中选任一名副院长,领导认可她的业务能力,也觉得她有一定的领导能力,便想提拔她到领导岗位。领导司马式、陈河楷便找她谈话,了解她的想法,问:“现在把你提拔到领导岗位,你觉得怎么样?”
“我不行,我是搞业务的。我哪里行?我不是当领导的料!你们怎么想到我了?”黄医生感到很诧异。
领导解释说是有人推荐的,但黄医生还是婉拒了:“我不行的,你们还是考虑别人吧!”她只想专心搞好业务上的事,不想涉足行政方面。但是,领导还是很相信她,决意给她这个机会。很快,上层任命下达,她也只能接受。
“个人要服从组织,要做,就要认真去做。”——这,就是黄老的工作态度。刚接触行政方面,有许多工作都让她目不暇接,一切医疗资金、医疗人员、医疗设备的安排,都要适当。否则,医院会周转不过来。她尽快适应了行政方面的事情,除行政方面,她依旧坚守在一线岗位,一天要工作十二个小时以上,人多的话一天得给二十多个人做手术,少的时候也有十几个,每天工作量很大,幸好有两个得力的女助手。工作的繁忙难免使她对家庭有些忽视,幸好她的老伴对此很理解,对家的分担更多些,全力做好她的后盾。
在计划生育时期,黄医生也多次下乡,做计划生育手术。儋州的乡村基本都跑遍了,白马井、王五、排浦、干冲、洋浦,等等,一个村一呆就是一个礼拜。回来一两天,又下去另外一个乡镇。当时儋州的很多地方在种橡胶,到处是橡胶树,因为要计划生育,她与不少割胶女工打过交道,还学会了儋州话。负责计划生育的当地政府部门也很配合,工作开展的很顺利。
作为医生,黄月娥与橡胶的缘分不仅是医治从事橡胶行业的病人,在两院时,她还参加过橡胶大会战,参与“挖橡胶穴”劳动。橡胶大会战的日子很辛苦,一个多月里,她每天早出晚归,中午也不休息。挖橡胶穴位,挖多高、多深都有规定。每个人每天都有固定任务,完成不了的,大家都会来帮忙。黄老回忆说:“那个年代,虽然生活很辛苦,好在大家都很团结。”
辛勤的工作总会被大家看到。在两院期间,她获得过先进工作者奖励,计划生育时期也因为贡献突出得了奖。1991年,她受邀参加中华医学会海南分会的学术会议,并当场宣读她的学术论文《1877例腹式输卵管结扎的体会》。这一次经历,让她记忆尤深。黄医生认为,这是对她的一次莫大的肯定。
然而,长年不断的高压工作,让她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了。她的血压不断升高,心脏也出现了问题,同时还患上了神经系统疾病。因为工作紧张,她的睡眠质量也得不到保证,身体每况愈下。1994年,黄月娥不得不脱下她穿了一辈子的白大褂,离开自己喜爱的工作岗位,正式进入了退休生活。
在医学岗位上忙碌了一辈子的黄月娥,退休后最爱的就是和老伴一起去旅游,新加坡、香港、吉隆坡、马来西亚等地都去过。她还多次参加归国华侨联谊会、世界海南乡团会。
她的老伴年龄与她相仿,自小相识,出国时断了联系,相继回国后又再次联系上对方。他小时候去文莱读书,回国后在广州华侨学校补习,又到上海市上海中学上学,后来考到北京师范大学。1961年,黄月娥毕业,分配到了两院的医院工作。她的老伴后来也调到了两院工作。
现在,黄老在谈及两院时,深切地说到:“我这辈子在两院的时间,是最长的。待在两院三十六年,在老家、马来西亚都是才待几年,在医学院待了三年半,在中学三年,大半辈子都在两院了,我的青春年华都献给了两院。现在我虽然退休了,但对两院的事情还是很关心的,对橡胶业也很关心。可能是因为以前上班的时候,天天给那些橡胶工作者看病,对橡胶有一种特殊的感情。我觉得两院对我们这些老人还不错,两院这么大,单位这么多人,还能顾及到我们,很感恩。工作的时候很辛苦,也不觉得怎么样了。退休以后虽然住得环境是比较普通的,但是平常逢年过节,两院对我们还是关心的。”
对于橡胶,她认为:“橡胶产业是来之不易的!老一辈的人从国外移胶、移种、带种过来的,很多人搞胶苗、胶种,割胶工人起早摸黑,一步一步积累形成今天的橡胶事业。他们给国家做了多大的贡献啊!中国不同于其他热带国家,全国都可以种植橡胶,橡胶的发展我看不透,现在橡胶下降这么厉害,几乎每个农场都关闭了,都停割了。我们农村也有一些胶树和胶园,几乎全部停割了,究竟什么原因也搞不清。我们家乡有人种橡胶,前几年收入不少,现在却没有种了。这两年橡胶的价格掉得很厉害,现在很多人都改种胡椒了。如今我国的橡胶事业,不知道会不会往前走。现在是低迷期阶段,要是有新的项目还是可以的。现在巴西、马来西亚的橡胶业发展的比较好。他们那里,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海南是中国主要的橡胶种植区,且植胶区分布在热带、亚热带地区,而其他热带国家是全国都可以种橡胶。橡胶都搞了这么多年了,希望橡胶能继续发展下去。”
“作为一名医生,虽然我没有直接参与橡胶工作,但是作为橡胶业的后方阵地坚守者,我觉得我尽到了自己作为一名医生的本分。” 医生黄月娥这样总结她的一生。